88年我偷大队书记家的瓜被他闺女抓住,她说:瓜给你你帮我浇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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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夏天,太阳毒得像个后娘,把地里的泥块都晒得冒了白烟。

我光着膀子,只穿了条洗得发白的大裤衩,猫着腰,像只没安好心的黄鼠狼,溜进了大队书记家的瓜地。

空气里全是瓜果被晒透了的甜腻味儿,混着泥土的腥气,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。

知了在树上扯着嗓子喊,喊得人心烦意乱,也喊得我心跳如鼓。

砰,砰,砰。

每一下都像砸在我自己耳朵里。

我不是天生的贼骨头。

实在是家里奶奶咳得厉害,一晚上都睡不安稳,嘴里念叨着,想吃口甜的、带水的。

那时候,村里谁家有闲钱买西瓜?

只有大队书记家,在自留地边上开了这么一小片瓜地,伺候得精贵。

瓜藤绿油油的,肥大的叶子底下,藏着一个个滚圆的青皮大西瓜,像一群懒洋洋的猪仔,趴在地上晒太阳。

我盯上最大最圆的那个,已经好几天了。

它屁股上的花纹都散开了,瓜脐也缩成了一个小黑点,藤蔓都打了蔫。

村里老人说,这瓜,熟透了。

我咽了口唾沫,唾沫是苦的,嗓子眼儿里像着了火。

四周静悄悄的,只有风吹过高粱地的哗啦声,和那要命的蝉鸣。

我像条泥鳅,哧溜一下就钻进了瓜地。

脚踩在被晒得滚烫的泥土上,烫得我一激灵。

我顾不上这些,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瓜,匍匐前进。

汗珠子从额头上滚下来,流进眼睛里,又涩又疼。

我眨了眨眼,忍着,手已经摸到了那个瓜。

冰凉,光滑。

像摸到了一块玉。

我心里一阵狂喜,用手指在瓜皮上轻轻弹了一下。

“梆梆梆”的声音,清脆,沉闷。

好瓜!

我抱住它,使出吃奶的劲儿,想把瓜蒂拧断。

可那瓜蒂韧得很,像根牛筋。

我急得满头大汗,正跟那瓜蒂较劲,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。

“你干啥呢?”

那声音不大,却像个炸雷,在我头顶上“轰”的一声炸开。

我浑身的血瞬间就凉了。

整个人僵在原地,像被点了穴,一动不敢动。

怀里还死死抱着那个大西瓜。

完了。

我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。

被抓住了。

还是被大队书记家的人抓住了。

这下不死也得脱层皮。

我爸妈不在,就我跟奶奶相依为命,我要是出了事,奶奶可怎么办?

我慢慢地,慢慢地转过头。

身后站着个姑娘,跟我差不多大,可能还小一点。

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的确良衬衫,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,辫梢用红头绳扎着。

皮肤是那种常年在田里干活的麦色,但眼睛特别亮,像水洗过的黑葡萄。

是林书记的闺女,林晚。

她手里提着个水桶,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,眼睛里没有愤怒,也没有嘲笑,只有一种……说不出的平静。

我抱着瓜,像抱着个烫手的山芋,扔也不是,不扔也不是。

脸“刷”的一下就红了,从脖子根一直红到耳朵尖。

热辣辣的,比头顶的太阳还烫。

我张了张嘴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“你想吃瓜?”她又问了一句,声音还是那么平静。

我胡乱地点了点头,又飞快地摇了摇头。

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。

她看着我怀里的瓜,又看了看我涨得通红的脸,嘴角忽然微微翘了一下。

“这瓜,还没完全熟透,摘了可惜。”

我一听,心里更慌了。

这是要教训我了?

我把瓜往地上一放,低着头,准备挨骂,或者挨打。

村里孩子偷东西被抓住,少不了一顿胖揍。

我把脖子一缩,等着。

可等了半天,预想中的巴掌和骂声都没来。

我偷偷抬眼皮瞅了她一眼。

她正看着远处那片被太阳烤得蔫头耷脑的玉米地,眉头微微皱着。

“地太干了。”她自言自语似的说。

然后,她把目光转回到我身上。

“瓜给你。”

我愣住了。

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
什么?

“你说啥?”我傻乎乎地问。

“我说,这个瓜,可以给你。”她重复了一遍,一字一句,清清楚楚。

我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彻底懵了。

这……这是什么路数?

偷东西被抓,不但不挨揍,失主还要把东西送给我?

我看着她,张着嘴,像条离了水的鱼。

她指了指不远处地头的一台手压式水泵,和一排排长长的水渠。

“你帮我浇地。”

“瓜给你,你帮我浇地。”

她说完,把手里的水桶往地上一放,看着我,等我的回答。

阳光下,她的眼睛亮得惊人。

我看着她,又看看那个大西瓜,再看看那片望不到头的玉米地。

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。

我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
“好。”

那个下午,我才知道,浇地是个多么累人的活儿。

手压式的水泵,要用全身的力气去压,才能把水从深深的井里抽上来。

压杆又重又涩,压不了几下,胳膊就酸得抬不起来。

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,从我身上往下淌,把脚下的泥土都浸湿了一片。

林晚也没闲着。

我负责压水,她负责引导水流。

她拿着一把铁锹,在地垄沟里跑来跑去,一会儿在这里堵个口,一会儿在那里开个豁。

水流顺着她挖开的渠道,“哗啦啦”地流进干涸的玉米地里。

泥土贪婪地吮吸着水分,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,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儿。

很好闻。

我们俩谁也没说话。

只有水泵“嘎吱嘎吱”的响声,和水流的“哗啦啦”声。

太阳慢慢地往西边落,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。

我累得快虚脱了,感觉骨头架子都要散了。

可我一声没吭,咬着牙,一下一下地压着水泵。

这是交换。

我心里清楚得很。

我用我的力气,换那个西瓜,也换我的尊严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林晚直起腰,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。

“行了,今天就到这吧。”

我停下来,扶着水泵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

她走到瓜地里,把我之前看上的那个瓜摘了下来,抱到我面前。

“给。”

那个瓜沉甸甸的,我接过来,差点没抱住。

“谢谢。”我小声说,声音嘶哑。

“不客气。”她笑了笑,露出一口白牙,“你力气还挺大。”

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。

她提起水桶,转身要走。

“等等。”我叫住她。

她回过头,疑惑地看着我。

我把瓜递过去,“你……你也吃。”

一个人吃这么大的瓜,我心里过意不去。

她摇了摇头,“你拿回去吧,给你奶奶吃。”

我心里一震。

她怎么知道?

她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,说:“我听村里王大娘说的,你奶奶病了。”

我的脸又红了。

原来她什么都知道。

她不是不知道我偷瓜,她只是……给了我一个台阶下。

我抱着那个沉甸甸的西瓜,站在夕阳里,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。

那一刻,我心里五味杂陈。

有羞愧,有感激,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,暖暖的东西,在胸口慢慢化开。

那个西瓜,我抱回家,切开。

红色的瓜瓤,黑色的瓜子,像一幅画。

奶奶吃得特别开心,她说,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甜的瓜。

我也觉得甜。

从嘴里,一直甜到心里。

从那天起,我好像就跟林晚有了某种默契。

每天下午,我都会主动去她家地里,帮她浇地。

她爹,林书记,白天要去大队部开会,地里的活儿,许多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。

她从不叫苦。

我去了,她也不多说,只是默默地递给我一把铁锹,或者指指那个手压水泵。

我们就这样,一个压水,一个引流,默默地干活。

太阳把我们的皮肤晒得黝黑,汗水浸透了我们的衣衫。

有时候,我们会坐在田埂上休憩。

她会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书。

那是我第一次见到,除了课本之外的书。

书的封面是牛皮纸的,已经有些卷边了,上面写着几个我认不全的字。

她看得很专注,手指轻轻地划过那些文字,像是抚摸着什么宝贝。

“你看的什么?”我忍不住问。

“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。”她把书的封面亮给我看。

我不懂。

“讲什么的?”

“讲一个叫保尔·柯察金的人,怎么跟命运斗争,把自己炼成钢铁的故事。”

她的眼睛里闪着光。

那种光,我从来没在村里其他姑娘的眼睛里看到过。

那是一种对远方的向往,对知识的渴望。

“好看吗?”

“好看。”她点头,“人活着,不能就像地里的庄稼,春天发芽,秋天收割,就完了。得有点不一样的东西。”

我似懂非懂。

“什么不一样的东西?”

她想了想,说:“就像保尔,他眼睛瞎了,身体瘫了,可他还在写作,他觉得他的生命还在燃烧。那就是不一样的东西。”

我沉默了。

我看着她被晒得有些发红的脸颊,看着她手里那本破旧的书,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。

我觉得,我和她,是两个世界的人。

我只想着怎么填饱肚子,怎么让奶奶过得好一点。

而她,想的是生命,是燃烧,是钢铁。

那些词,离我太遥远了。

“你也想变成钢铁吗?”我问。

她笑了,摇摇头,“我不想变成钢铁,我想去看看炼钢的炉子是什么样的。”

她指着远方,太阳落下去的地方。

“书上说,山的那边,有城市,有高楼,有大学。我想去那里看看。”

我的心,被她的话轻轻地撞了一下。

大学。

那是个更遥远的名词。

我们村,多少年才出一个高中生,大学生,那简直是传说中的人物。

“你能考上吗?”

“我不知道,但我会拼命学的。”她的语气很坚定。

那天之后,她开始给我讲书里的故事。

讲保尔,讲冬妮娅,讲那些我从未听过的名字,从未想象过的生活。

她讲的时候,眼睛亮晶晶的,像夜空里的星星。

我听得入了迷。

我发现,原来除了村里的鸡毛蒜皮,家长里短,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精彩的故事。

有时候,她会把看过的书借给我。

我如获至宝。

晚上,奶奶睡下后,我就点一盏小小的煤油灯,趴在炕上,一个字一个字地啃那些书。

许多字我不认识,就圈起来,第二天去问她。

她总是不厌其烦地教我。

我的世界,像被推开了一扇窗。

窗外,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,五彩斑斓的新世界。

我开始贪婪地阅读。

《红岩》、《青春之歌》、《牛虻》……一本又一本。

那些书,像一把把钥匙,打开了我心里一道又一道的门。

我不再仅仅是那个只知道下地干活,偷瓜给奶奶吃的野小子。

我的脑子里,开始装进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。

我和林晚的关系,也变得越来越好。

我们不再只是默默干活的搭档。

我们会聊许多天。

聊书里的英雄,聊未来的梦想,聊彼此的心事。

我知道了她妈妈很早就去世了,她跟她爸相依为命。

她也知道了,我爸妈在外地打工,一年也回不来一次。

我们都是孤独的孩子。

在那个贫瘠而闭塞的村庄里,我们像两株依偎在一起的小树,相互取暖,相互支撑。

那年秋天,玉米丰收了。

金黄的玉米棒子,像一排排金元宝,堆在场院里。

林书记很高兴,在家里摆了酒,请了几个村干部吃饭。

我也被林晚叫去了。

林书记看到我,愣了一下。

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,平时在村里很有威严。

“小远来了。”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。

我有些局促,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。

“爹,夏天浇地,多亏了陈远帮忙。”林晚替我解围。

林书记看了我一眼,眼神复杂。

“嗯,坐吧。”

那顿饭,我吃得坐立不安。

桌上的人都在高谈阔论,只有我埋着头,一声不吭。

我能感觉到,林书记的目光,时不时地落在我身上。

那目光像针一样,扎得我浑身不自在。

吃完饭,我赶紧告辞。

林晚送我到门口。

月光下,她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。

“我爹他……就那样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她说。

我摇摇头,“没事。”

我怎么会往心里去?

我一个偷瓜贼,人家没把我打出去,还让我上桌吃饭,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情了。

“林晚,”我鼓起勇气,看着她的眼睛,“谢谢你。”

“谢我什么?”

“谢谢你的瓜,也谢谢你的书。”

没有那个瓜,就没有我们的相识。

没有那些书,我可能一辈子都是个混小子。

她笑了,月光洒在她的睫毛上,像镀了一层银霜。

“你要真想谢我,就好好读书。”

“嗯。”我重重地点头。

“我们一起考出去,去山那边的城市,好不好?”她看着我,眼睛里充满了期待。

我的心,在那一刻,跳得飞快。

“好。”

我听见自己说。

那个承诺,像一颗种子,落在了我的心田里。

从那天起,我学习更加拼命了。

白天跟着村里的老师上课,晚上就在煤油灯下复习。

林晚也常常给我送来一些复习资料,那是她托城里的亲戚买的。

我们的关系,村里渐渐有了一些风言风语。

说我一个穷小子,癞蛤蟆想吃天鹅肉,想攀林书记家的高枝。

那些话,像刀子一样,割得我心里不舒服。

我开始刻意躲着林晚。

她来找我,我也总是找借口避开。

我怕那些流言蜚语,会伤害到她。

她是个好姑娘,不应该由于我,被人指指点点。

有一天,她在我回家的路上堵住了我。

“你为什么躲着我?”她问,眼睛红红的。

我不敢看她的眼睛。

“我没有。”

“你就有!”她声音里带了哭腔,“是不是由于村里人说的那些话?”

我沉默了。

“陈远,你看着我。”她抓住我的胳膊。

我被迫抬起头,对上她那双含着泪的眸子。

“我们说好的,要一起考出去,你忘了吗?”

“我没忘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?你怕了?”

我怕了。

我真的怕了。

我怕我配不上她。

她那么好,像天上的月亮。

而我,只是地上的泥土。

“林晚,我们……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”我艰难地说出这句话。

她愣住了,抓着我胳膊的手,慢慢松开了。

她的眼泪,终于掉了下来。

一颗,一颗,砸在干燥的土地上,瞬间就没了踪影。

“陈远,你混蛋!”

她哭着跑开了。

看着她远去的背影,我的心像被挖走了一块,空落落的,疼得厉害。

那天晚上,我一夜没睡。

我想了许多。

想她明亮的眼睛,想她借给我的那些书,想她在田埂上跟我说过的梦想。

她说,人活着,不能就像地里的庄稼。

她说,她想去看看炼钢的炉子。

她说,我们一起考出去。

天快亮的时候,我做了一个决定。

我不能就这么放弃。

为了她,也为了我自己。

第二天,我去找她。

她家门关着。

我敲了半天,没人开。

邻居王大娘告知我,林书记一大早就带着林晚,坐车去县城了,说是要去她舅舅家住一段时间,准备中考。

我站在她家门口,呆呆地站了很久。

心里的那点火苗,像是被一盆冷水,从头到脚浇灭了。

她走了。

连声招呼都没跟我打。

她是不是,也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?

那段时间,我像丢了魂一样。

上课没心思,干活没力气。

奶奶看出了我的不对劲,问我怎么了。

我什么也没说。

我怎么说?

说我喜爱上了一个我根本配不上的姑娘?

说我做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,目前梦醒了?

中考的日子,一天天近了。

我看着桌上堆得高高的复习资料,那些都是林晚给我的。

上面还有她用红笔做的标记和笔记。

字迹娟秀,清清楚楚。

我拿起一本书,摩挲着上面熟悉的字迹,眼眶一热。

不。

我不能就这么算了。

她说得对,我不能当个懦夫。

就算她走了,我也要兑现我的承诺。

我要考出去。

我要去山那边的城市。

我要让她看看,我陈远,不是个混蛋!

我重新把头埋进了书本里。

我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,都用在了学习上。

我每天只睡四个小时。

困了,就用冷水洗把脸。

饿了,就啃个凉窝头。

我把林晚给我的那些资料,翻了一遍又一遍,上面的每一个字,都像是刻进了我的脑子里。

那股狠劲,连我自己都害怕。

中考那天,天气很好。

我走进考场,心里异常平静。

我知道,这是我唯一的机会。

改变命运的机会。

考试结果出来的那天,我正在地里帮奶奶锄草。

村里的邮递员骑着自行车,一路喊着我的名字。

“陈远!陈远!你的通知书!”

我扔下锄头,飞奔过去。

那是一封来自县一中的录取通知书。

红色的纸,烫金的字。

我拿着那张薄薄的纸,手却在不停地发抖。

我考上了。

我真的考上了。

我仰起头,看着蓝得耀眼的天,眼泪“唰”地一下就流了下来。

奶奶也哭了。

她抱着我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:“我孙子有出息了,有出息了……”

那天,我们家像过年一样。

奶奶杀了家里唯一一只老母鸡,给我炖了汤。

那是我长那么大,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。

可是,我心里还是空落落的。

我考上了,林晚呢?

她考得怎么样?

她……还在县城吗?

我去她家找过几次,门一直锁着。

我向村里人打听,也没人知道她的消息。

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,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。

开学那天,我背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,里面装着几件换洗的衣服,和奶奶给我准备的干粮,一个人踏上了去县城的路。

县一中,是全县最好的高中。

能来这里上学的,都是各个乡镇的尖子生。

我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衣服,站在一群穿着光鲜的同学中间,显得格格不入。

我有些自卑,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迷茫。

我能在这里待下去吗?

我能跟得上这里的学习进度吗?

林晚,你又在哪里?

开学典礼上,校长在主席台上慷慨激昂地讲话。

我站在队伍的最后面,心不在焉。

就在这时,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。

“下面,我们有请新生代表,林晚同学发言!”

我猛地抬起头。

一个穿着白衬衫、蓝裙子的女生,走上了主席台。

她梳着两条乌黑的辫子,身姿挺拔。

是她!

真的是她!

她瘦了,也高了,但那双明亮的眼睛,一点都没变。

我的心,在那一刻,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。

她也考上了一中!

她就站在那里,站在全校师生的面前,侃侃而谈。

她的声音,通过麦克风,传遍了整个校园。

她说,她来自一个偏远的小山村,她的梦想,是考上大学,走出大山,去看看外面的世界。

她说,她信任知识可以改变命运,她会用三年的努力,去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。

她的发言,赢得了雷鸣般的掌声。

我站在人群中,看着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她,眼睛湿润了。

我们,又在同一个地方了。

虽然,我们之间,好像隔着千山万水。

典礼结束后,我鼓起勇气,想去找她。

可她身边,围了太多的人。

老师,同学,都争着跟她说话。

我挤不进去。

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她。

她好像也看到了我,目光在我们这边扫过,但很快就移开了。

她……是不是不想认我了?

我心里一阵失落。

也是,我目前这个样子,又穷又土,她怎么会认我呢?

开学后的日子,比我想象的还要艰难。

高中的课程又多又难,我这个从村里来的学生,基础薄弱,学起来很吃力。

每个月的生活费,也让我捉襟见肘。

我每天只吃两个馒头,就着免费的菜汤。

晚上,等宿舍的同学都睡了,我还要偷偷跑到路灯下,多看一会儿书。

我很少跟人说话,也很少参与集体活动。

在同学眼里,我是一个孤僻、贫穷的怪人。

我和林晚,被分在了不同的班级。

她是重点班的学生,成绩优异,是老师眼中的宠儿,同学眼中的学霸。

而我,只是普通班里一个不起眼的差生。

我们偶尔会在校园里遇到。

她总是和一群同学在一起,有说有笑。

我每次都只是低着头,从她身边匆匆走过。

我不敢跟她打招呼。

我怕我的出现,会给她带来困扰。

我怕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。

我们之间的距离,好像越来越远了。

我只能把所有的思念和痛苦,都埋在心底,化作学习的动力。

我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牛,疯狂地啃着书本。

我的成绩,开始一点点地往上爬。

从班级倒数,到中游,再到前几名。

期中考试,我考了全班第三。

班主任在班会上表扬了我,说我是进步最大的学生。

那一刻,我心里没有喜悦,只有酸楚。

我这么努力,只是想离你近一点,再近一点。

可是你,知道吗?

那天晚自习后,我像往常一样,去路灯下看书。

一个身影,悄悄地走到了我身边。

“陈远。”

是林晚的声音。

我浑身一僵,抬起头。

她就站在我面前,手里拿着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。

“给你的。”她把红薯递给我。

我没有接。

“你怎么来了?”我问,声音有些干涩。

“我听你们班主任说,你很用功。”她看着我,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。

“嗯。”

“你……还在生我的气吗?”她小声问。

我摇摇头。

我从来没有生过她的气。

我只是气我自己。

“那天……我不是故意不辞而别的。”她解释道,“是我爸,他知道了我们的事,硬把我带到县城,不让我跟你联系。”

我心里一颤。

原来是这样。

“对不起。”她说,“我应该想办法告知你的。”

“没事,都过去了。”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
她把红薯塞到我手里。

“快吃吧,还热着。”

红薯很烫,暖意从我的手心,一直传到心里。

我剥开皮,咬了一口。

又香又甜。

“你……最近还好吗?”她问。

“挺好的。”

“学习跟得上吗?”

“嗯。”

我们之间,陷入了尴尬的沉默。

有太多的话想说,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。

“陈远,”她忽然开口,“我们还是朋友,对吗?”

我看着她期待的眼神,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
“是。”

她笑了,像以前一样,露出两颗小虎牙。

“那后来,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,可以来问我。”

“好。”

从那天起,我们又恢复了联系。

我们不敢在白天见面,只能在晚自习后,在校园那个僻静的角落里,偷偷地见上一面。

她会给我带一些好吃的,有时候是一个苹果,有时候是一个鸡蛋。

她会给我讲一些难题的解题思路。

我也会跟她聊聊我最近看的书。

那段时光,是我整个高中时代,最温暖、最明亮的记忆。

我们相互鼓励,相互扶持,像两只在黑夜里摸索前行的萤火虫,用彼此微弱的光,照亮对方的路。

我们的成绩,都名列前茅。

我们成了老师口中,最有可能考上名牌大学的学生。

高三那年,学习变得更加紧张。

我们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。

我们把所有的精力,都投入到了最后的冲刺中。

我们约定,要考同一所大学。

北京。

那是我们共同的梦想。

高考前一天晚上,她来找我。

她塞给我一张纸条。

“考场上见。”

纸条上,只有这四个字。

却给了我无穷的力量。

高考那几天,我发挥得异常出色。

走出考场的那一刻,我有一种预感。

我们,都能实现梦想。

等待放榜的日子,是漫长而煎熬的。

我回到了村里,帮奶奶干农活。

我每天都会去村口,等邮递员。

终于,在一个炎热的午后,我等来了我的录取通知书。

北京大学。

我看着那四个烫金的大字,激动得说不出话来。

我做到了!

我真的做到了!

我第一时间,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告知林晚。

我跑到她家。

门,还是锁着。

我向村里人打听。

他们说,林书记一家,早就搬到县城去了。

我的心,一下子沉到了谷底。

她考得怎么样?

她去了哪里?

我一点消息都没有。

那个夏天,我是在无尽的思念和等待中度过的。

开学前,我给林晚在县城的旧地址,写了一封信。

我告知她,我考上了北大。

我问她,她考得怎么样,我们会不会在北京相遇。

我把我们所有的过去,所有的约定,都写进了信里。

那封信,石沉大海。

我没有收到任何回音。

带着一丝失落和迷茫,我踏上了去北京的火车。

绿皮火车,咣当咣当,载着我的青春和梦想,驶向那个陌生的城市。

北京,那么大,那么繁华。

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,感觉自己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。

我能在这里,找到她吗?

大学生活,比高中要丰富多彩得多。

但我过得依然很清苦。

我申请了助学贷款,课余时间,就去做各种兼职。

发传单,做家教,去餐厅洗盘子。

我把所有的时间,都排得满满的。

我不敢让自己停下来。

我怕一停下来,就会想起她。

我去了北京所有的大学,一遍一遍地翻看新生的名单。

没有。

没有林晚这个名字。

她到底去了哪里?

难道说,她没考上大学?

不可能。

以她的成绩,绝对不可能。

那她为什么不联系我?

无数个夜晚,我躺在宿舍的床上,辗转反侧。

我想不通。

大二那年,我利用暑假,回了一趟老家。

村子还是老样子,只是更破败了。

我去了林晚家的老屋。

院子里长满了荒草,门上的锁,已经生了锈。

我找到了当年的王大娘。

她告知我,林书记,在林晚高考后不久,就由于贪污受贿,被抓了。

这个消息,像一个晴天霹雳,把我打懵了。

“那……那林晚呢?”我颤抖着问。

王大娘叹了口气。

“那孩子,也可怜。她爹一出事,家里就被封了。她一个人,拿着大学通知书,哭了好几天。后来,就不知道去哪儿了。”

“大学通知书?”我追问,“她考上哪儿了?”

“好像……也是北京的,叫什么……人民大学。”

人民大学!

离我们学校,只有两站地!

我的心,狂跳起来。

原来,她也来了北京。

可是,她为什么不去找我?

“她爹出事,对她打击太大了。”王大娘说,“听说,她把通知书都撕了,说不上了。”

我的心,像被针扎一样疼。

我能想象,一个刚成年的女孩,面对那样的家庭变故,是多么的无助和绝望。

我恨我自己。

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回来?

为什么我没有陪在她身边?

我回到北京,第一时间就去了人民大学。

我查了当年的新生档案。

有林晚的名字。

但是,报到状态是:未报到。

她真的,放弃了。

我像疯了一样,在北京的大街小巷寻找她。

我去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。

火车站,汽车站,人才市场……

没有。

哪里都没有她的身影。

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。

时间,一天天过去。

我从一个青涩的大学生,变成了一个即将毕业的社会人。

我成绩优异,拿到了保送研究生的资格。

我发表了多篇论文,成了导师最得意的门生。

我变得越来越优秀。

可是,我却越来越不快乐。

我的心里,始终有一个空洞。

那个空洞的名字,叫林晚。

研究生毕业后,我留在了北京,进了一家知名的互联网公司。

我从一个最底层的程序员做起,凭着一股拼命三郎的劲头,一步步做到了项目经理的位置。

我买了房,买了车。

我成了别人口中的“成功人士”。

我成了当年那个偷瓜的少年,想都不敢想的样子。

可是,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,我还是会想起她。

想起那个穿着碎花衬衫的姑娘。

想起她明亮的眼睛。

想起她递给我的那个西瓜。

甜的。

也是苦的。

这些年,我谈过几次恋爱。

但都无疾而终。

我心里清楚,我忘不了她。

她就像一根刺,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,拔不出来。

有时候,我甚至会想,如果当年我没有偷那个瓜,我们是不是就不会相遇?

我们的人生,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?

可是,人生没有如果。

一晃,十年过去了。

我已经三十多岁了。

我成了一个油腻的中年人。

我以为,我这辈子,再也见不到她了。

直到那天。

公司有一个公益项目,要去一个偏远的山区,捐建一所希望小学。

我作为项目负责人,带队前往。

那个山区,很穷,很闭塞。

路很难走。

我们的车,在盘山公路上,颠簸了七八个小时,才到达目的地。

那是一个坐落在半山腰的小村庄。

村里唯一的学校,是几间破旧的土坯房。

教室里,没有像样的桌椅,只有几块破木板搭成的台子。

孩子们穿着破旧的衣服,脸蛋冻得通红,但眼睛里,却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。

负责接待我们的,是学校的校长。

也是这里唯一的老师。

“陈总,欢迎你们,一路辛苦了。”一个熟悉的声音,在我耳边响起。

我抬起头。

看到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。

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套,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。

岁月在她脸上,留下了风霜的痕迹。

但那双眼睛,还是那么明亮,那么清澈。

是林晚。

那一刻,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。

时间,仿佛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夏天。

那个炎热的,充满了瓜果香气的午后。

我看着她,她也看着我。

我们谁也没有说话。

但我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,看到了千言万语。

原来,你在这里。

原来,你一直在这里。

后来,我才知道。

她父亲出事后,她拿着大学通知书,一个人来到了北京。

她想去找我,但她又觉得,自己已经配不上我了。

她一个罪犯的女儿,怎么能去玷污天之骄子的未来?

她在北京流浪了一段时间,做过各种苦力。

后来,她偶然看到了一个招募山区支教老师的广告。

她就报名了。

她来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。

一待,就是十年。

她把她所有的青春和热血,都奉献给了这里的孩子。

她在这里,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。

她说,她没有成为钢铁,但她想为孩子们,建一座炼钢的炉子。

让他们,有机会走出大山,去看看外面的世界。

我听着她的讲述,泪流满面。

这个傻姑娘。

这个我找了十年的傻姑娘。

那天晚上,我们坐在学校的操场上,看星星。

山里的星星,特别亮,特别近,好像一伸手,就能摘下来。

“陈远,”她忽然开口,“你还记得吗?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。”

“记得。”我怎么会忘。

“我当时就在想,这个偷瓜的贼,胆子还真大。”她笑了。

我也笑了。

“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?”

“由于,我从你眼睛里,看到了不甘心。”她说,“跟你一样,我也不甘心一辈子待在那个小村子里。”

“所以,你用一个西瓜,跟我做了一笔交易。”

“是啊。”她点头,“那是我这辈子,做得最划算的一笔交易。”

我们相视而笑。

所有的误会,所有的遗憾,所有的思念,都在这一刻,烟消云散。

我留了下来。

我辞掉了北京的工作,卖掉了北京的房子和车。

我用我所有的积蓄,为孩子们建了一所崭新的学校。

有明亮的教室,有崭新的桌椅,有电脑,有图书馆。

我还请来了专业的老师。

我和林晚,也成了这里的老师。

我教孩子们数学和计算机。

她教孩子们语文和音乐。

我们每天,都和孩子们在一起。

看着他们一天天成长,一天天进步。

我找到了我从未有过的,内心的平静和满足。

有一天,林晚从山下,带回来一个大西瓜。

她抱着那个瓜,笑盈盈地走到我面前。

“陈老师,瓜给你。”

我愣住了。

“干嘛?”

“你帮我浇地啊。”她指着学校后面,我们新开垦出来的一片菜地。

阳光下,她的笑容,还是像当年一样,灿烂,明媚。

我接过那个沉甸甸的西瓜,感觉像是接过了整个世界。

我看着她,认真地说:

“林晚,这一次,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。”

“这块地,我帮你浇一辈子。”

她哭了。

我也哭了。

我们笑着,流着泪,紧紧地拥抱在一起。

远处的教室里,传来了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。

风吹过山谷,带来了泥土和青草的芬芳。

我知道,这里,就是我的归宿。

是我漂泊了半生,最终停靠的港湾。

那个夏天,那个西瓜,改变了我的一生。

它让我遇到了一个姑娘,让我看到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,也让我最终,找到了回家的路。

有些遇见,是命中注定。

有些等待,终将回响。

就像那片被我们浇灌过的土地,只要你用心耕耘,总有一天,会开出最美的花,结出最甜的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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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条评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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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大米评测 投稿者

    故事很好,发人深思。值得学习!

    无记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