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余波未平
沈家祠堂的青石板冰凉刺骨。沈昭棠跪在祖宗牌位前，膝盖已经失去知觉。三天未归的代价，是三十记家法藤条和十二小时的罚跪。后背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她——沈家大小姐的身份既是荣耀，也是枷锁。
“知错了吗？”沈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，冷硬如铁。
沈昭棠挺直腰杆：”女儿协助破获重大案件，不知何错之有。”
“放肆！”藤条破空声再次响起，重重抽在她早已伤痕累累的背上，”擅自涉险，与不明身份之人厮混，还敢狡辩！你身为沈家继承人不该以身犯险。”
沈昭棠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。她眼前浮现出陆厌苍白的脸，那个”不明身份之人”差点为她送了命。这个念头让她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，比背上的伤更疼。
“够了。”沈母终于看不下去，”昭棠已经知道错了。”
“你爷爷那里我已经瞒过去了。”沈父冷哼一声，丢下藤条：”禁足一月，好好反省！”说完拂袖而去。
沈母叹了口气，轻轻扶起女儿：”你爸是担心你……”
沈昭棠勉强站起来，双腿因长时间跪地而颤抖：”妈，我没事。”她强撑着笑了笑，”能帮我拿手机吗？我想报个平安。”
沈母欲言又止，最终还是点点头离开了祠堂。
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沈昭棠靠在红木柱子上，小心翼翼地触碰后背的伤。黏腻的触感告知她伤口还在渗血。她不禁想起陆厌为她包扎伤口的样子，那双修长的手总是出奇地稳，镜片后的眼睛专注得仿佛世界上只剩这一件事。
手机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。是林修发来的消息：「陆医生醒了，问起你。祁老爷子下落不明，祁临在狱中中毒身亡，疑似灭口。」
沈昭棠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，胸口一阵发闷。祁临死了？谁会在这种时候杀他？而且祁老爷子被劫走，这一切都透着诡异。
她快速回复：「陆厌情况如何？谁在照顾他？」
林修很快回复：「伤势稳定。'兽医院'的兄弟轮流守着。他让我转告你。」消息停顿了几秒，「他很想你。」
简简单单四个字，却让沈昭棠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。她下意识环顾四周，仿佛怕有人窥见这条消息。手指在键盘上徘徊良久，最终只回了一个「嗯」字。
祠堂外传来脚步声，沈昭棠迅速锁屏。沈母端着药盘进来，身后跟着家庭医生。
“忍着点。”医生小心地掀起她被血黏住的衬衫，”伤口需要消毒。”
药水接触伤口的瞬间，沈昭棠倒吸一口冷气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疼痛让她眼前发黑，却倔强地不肯喊出声。
“大小姐何必这么倔。”医生摇头，”先生也是为你好。”
沈昭棠扯了扯嘴角：”我知道。”
她知道父亲是担心她重蹈哥哥的覆辙，沈家长子沈昭明出乎意料没有继承家业，而是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，但三年前在一次秘密任务中失踪，至今生死未卜。从那后来，家里长辈对她就格外严苛，恨不得将她锁在深闺。
消毒完毕，医生留下药膏和绷带离开了。沈母帮她披上睡袍，轻声道：”回房休憩吧，你爸那边我去说。”
沈昭棠感激地握了握母亲的手，慢慢挪回自己的闺房。每走一步，后背都像被火烧一样疼。她趴在床上，摸出藏在枕头下的手机。
屏幕亮起，是陆厌发来的照片，他躺在病床上，手里举着一张纸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”我很好”。照片角落还能看到林修的金丝眼镜和半张笑脸。
沈昭棠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她犹豫片刻，拍下自己缠满绷带的后背，配上文字：「彼此彼此。」
发完又觉得太过暧昧，赶紧补了一句：「祁临死了，祁老爷子失踪，你怎么看？」
消息刚发出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，陆厌直接打来了视频电话！
沈昭棠手忙脚乱地整理头发，才想起自己目前趴着的姿势根本没法视频。她改成语音接听：”喂？”
“昭棠。”陆厌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，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，”你怎么样？”
“小伤。”她轻描淡写地说，”你怎么样？”
电话那头传来窸窣的声响，像是陆厌在调整姿势：”好多了，林修说祁临中的是蓖麻毒素，发作很快。”
沈昭棠皱眉：”谁会在这个时候杀他？”
“两种可能。”陆厌的声音变得严肃，”一是祁老爷子的仇家，二是，”他顿了顿，”祁老爷子自己。”
这个推测让沈昭棠后背一凉：”虎毒不食子！”
“如果祁临知道的太多，”陆厌轻声道，”而且劫走老爷子的人训练有素，不像普通黑帮。”
两人同时陷入沉默。电话那头传来医疗设备的滴答声，这头则是窗外竹叶的沙沙响。奇怪的是，这种沉默并不尴尬，反而有种默契的舒服感。
“你什么时候能出来？”陆厌终于打破沉默，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。
沈昭棠苦笑：”禁足一个月。”
“一个月？！”陆厌的声音陡然提高，随即传来一阵痛苦的咳嗽。
“你悠着点！”沈昭棠又气又急，”伤口裂了怎么办？”
电话那头传来林修的抱怨声：”就是！我刚换的药！”
陆厌似乎把手机拿远了些：”抱、抱歉。”然后又凑近，”但一个月太久了，我有个想法。”
沈昭棠竖起耳朵：”什么想法？”
“关于你哥哥的事。”
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进沈昭棠的脑海。她猛地撑起身子，牵动伤口也顾不得了：”你查到了什么？”
“还不确定。”陆厌谨慎地说，”但我发现三年前祁家有一笔神秘资金流向境外，时间正好是沈昭明失踪前后。”
沈昭棠的心脏狂跳起来。哥哥失踪后，官方调查一直毫无进展。如果陆厌真的发现了线索。
“我需要更多细节。”她压低声音，”能想办法见面吗？”
“我正在安排。”陆厌的声音突然变得警惕，”等等，有人来了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开门声和一个陌生的男声：”陆先生，例行检查。”
通话突然中断。沈昭棠盯着手机屏幕，眉头紧锁，那种黏腻的声音，绝不是医院的工作人员。而且陆厌的病房外有”兽医院”的人守着，怎么会放陌生人进去？
她立刻回拨，却转入了语音信箱。再打给林修，同样无人接听。
不安如潮水般涌来。沈昭棠强忍背痛爬起来，翻出藏在衣柜暗格里的备用手机。这是她和苏砚联系的加密设备，平时从不轻易使用。
刚开机，一条加密短信就随之跳了出来：「医院有变，陆被转移，勿轻举妄动。——苏」
沈昭棠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，指节发白。到底发生了什么？谁带走了陆厌？是祁家的残余势力，还是…更危险的组织？
窗外，乌云遮住了月亮，夜色如墨般浓重。
三天后，沈家后花园。
沈昭棠坐在凉亭里，看似在赏花，实则密切观察着围墙外的动静。禁足令让她寸步难行，连手机都被没收了。但她知道，如果陆厌或苏砚有消息，必定会想办法联系她。
“大小姐。”丫鬟小翠匆匆走来，递上一束新摘的牡丹，”花房刚送来的。”
沈昭棠接过花束，敏锐地发现其中一朵的花蕊里藏着一个微型存储器！她不动声色地将花束放在石桌上：”我累了，回房休憩。”
闺房门刚关上，沈昭棠就迫不及待地拆开存储器插进阅读器。屏幕上跳出一段视频，画面中的陆厌躺在一间陌生的病房里，身上连着更多仪器，脸色苍白但还算平静。
镜头转向一旁，苏砚出目前画面中：”他没事，只是被'保护'起来了。”他做了个引号的手势，”上面认为祁家案件牵涉太广，需要他配合调查。”
沈昭棠松了口气，但随即又紧张起来，所谓”保护性监禁”往往意味着无限期的软禁。而且以陆厌的身手，如果不是伤势严重，绝不会乖乖就范。
视频最后，苏砚意味深长地说：”关于你哥哥的事，陆厌的确 发现了重大线索。等风声过去，我会安排你们见面。”
屏幕暗下去，沈昭棠的思绪却如惊涛骇浪。哥哥的失踪、祁家的秘密资金、陆厌被软禁……这一切背后，似乎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。
“昭棠。”沈父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，”开门。”
沈昭棠迅速拔出存储器藏进袖口，刚做完这些动作，门就被推开了。沈父面色凝重地走进来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。
“看看这个。”他将文件递过来。
那是一份国际刑警的通缉令，上面赫然是祁老爷子的照片，但更让沈昭棠震惊的是通缉令上的另一个名字，”蝮蛇”，一个臭名昭著的国际军火商。
“祁家与'蝮蛇'有联系？”沈昭棠难以置信地问。
沈父点点头：”这就是为什么我反对你涉入此案。”他的眼神复杂，”三年前，昭明就是在调查'蝮蛇'时失踪的……”
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让沈昭棠如遭雷击。哥哥的失踪竟然与祁家背后的势力有关！那么陆厌发现的线索……
“爸！”她声音发颤，”您早知道哥哥查的是什么？”
沈父的表情痛苦而挣扎：”我只知道很危险！”他长叹一声，”目前你清楚我为什么禁你足了？沈家绝对不能在失去一个孩子了，至少我和你母亲不希望你深陷泥潭。”
沈昭棠看着父亲突然苍老的面容，心中的怨气消散了大半。她终于理解了父亲的过度保护，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，不能再承受失去另一个的痛苦。
“我清楚了。”她轻声说，”但有些事，我必须知道真相。”
沈父深深看了她一眼，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放在桌上：”这是老宅地下室的钥匙。你哥哥留下的东西都在那里。”他转身走向门口，”三天后我要去南方视察，为期两周。”
这个暗示再明显不过，父亲给了她一个调查的机会。沈昭棠握紧钥匙，眼眶发热：”谢谢爸。”
沈父在门口停顿了一下，没有回头：”别让你妈担心。”
门关上了，沈昭棠的眼泪终于落下来。她擦干泪水，迅速制定计划，第一要弄清楚陆厌被关在哪里，然后调查哥哥留下的线索，最后……
她的思绪被一阵轻微的敲窗声打断。拉开窗帘，小翠惊慌的脸出目前窗外：”大小姐！前门来了几个穿制服的人，说要见您！”
沈昭棠心头一紧：”什么人？”
“说是国家安全局的！”
沈家前厅，两名身着正装的男子正在品茶。年长的那位约莫五十岁，鬓角微白，眼神锐利如鹰；年轻些的三十出头，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。
“沈小姐。”年长者起身相迎，出示证件，”国安局特别调查处赵明诚。这位是我的同事小王。”
沈昭棠不动声色地打量两人：”有何贵干？”
“关于陆厌先生的一些问题。”赵明诚语气平和，”听说你们关系密切？”
“普通朋友。”沈昭棠端起茶杯掩饰紧张，”他怎么了？”
赵明诚与小王交换了一个眼神：”陆先生涉嫌泄露国家机密，目前正在配合调查。”
“荒谬！”沈昭棠差点打翻茶杯，”他只是个宠物医生！”
“是吗？”赵明诚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叠照片摊在桌上，”这些'宠物医院'可不简单啊。”
照片上是沈昭棠从未见过的场景，全副武装的人员在某个地下靶场训练，高科技设备遍布的指挥中心，甚至还有几份标着”绝密”的文件特写。
“这些与陆厌无关。”沈昭棠强作镇定，”你们找错人了。”
赵明诚意味深长地笑了：”沈小姐，你哥哥沈昭明三年前也说过类似的话。”
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直插心脏。沈昭棠的呼吸几乎停滞：”你认识我哥哥？”
“不仅认识，我们还是同事。”赵明诚压低声音，”沈昭明没有失踪，他是在执行一项绝密任务时叛变了。”
“胡说八道！”沈昭棠猛地站起来，”我哥哥绝不会……”
“证据确凿。”赵明诚打断她，”而且我们发现，陆厌与你哥哥有联系。”
沈昭棠的世界天旋地转。陆厌认识哥哥？这怎么可能？除非……
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目前脑海：如果陆厌接近她，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哥哥的秘密？
“沈小姐，”赵明诚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，”我们理解你的感受。但目前是关键时刻，希望你能配合调查。”
“怎么配合？”沈昭棠机械地问。
“很简单。”赵明诚递过一部新手机，”陆厌如果联系你，立刻通知我们。作为回报，我们可以安排你见他一面。”
沈昭棠盯着那部手机，内心激烈斗争。直觉告知她这两人不可信，但如果真能见到陆厌……
“我需要思考。”她最终说道。
赵明诚点点头，留下名片起身告辞：”三天内给我答复。记住，这是为了国家安全。”
送走两人后，沈昭棠瘫坐在太师椅上，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绷带。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，哥哥是叛徒？陆厌是间谍？她该信任谁？
小翠慌慌张张跑进来：”大小姐！后门有个戴金丝眼镜的先生说要见您，说是兽医？”
林修！沈昭棠眼前一亮：”带他进来！不，等等。”她警觉地看了眼赵明诚留下的手机，”告知他在老地方等，我马上到。”
小翠离开后，沈昭棠迅速写了一张字条塞进沈母的针线篮，这是她们母女间的紧急联络方式。然后她换上一身利落的劲装，从后窗翻了出去。
花园假山后，林修焦急地踱步。看到沈昭棠，他如释重负：”谢天谢地你没事！”
“陆厌在哪？”沈昭棠直奔主题。
林修推了推眼镜：”被国安带走了，但不是刚才那两个冒牌货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假的？”
“由于真的赵明诚……”林修压低声音，”三年前就和你哥哥一起'失踪'了。这是我们调查到的。”
沈昭棠倒吸一口冷气：”所以刚才那两个……”
“很可能是'蝮蛇'的人。”林修递给她一部加密手机，”陆医生让我告知你，千万别信任任何自称国安的人。”
手机屏幕上是陆厌发来的一段加密信息：「昭棠，兽医院调查到，你哥哥还活着。蝮蛇想通过他找到'潘多拉'。千万小心。——陆」
沈昭棠的手不住颤抖。哥哥还活着！但”潘多拉”是什么？为什么各方势力都在追逐它？
“陆医生还说，”林修补充道，”如果你决定调查，'兽医院'全员听你调遣。”
远处传来沈母呼唤的声音，看来字条被发现了。沈昭棠快速做出决定：”明天午夜，带上你的人。”
林修点点头，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暮色中。
沈昭棠整理好情绪，转身走向主屋。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孤独而坚定。无论前方有多少谜团和危险，她都已下定决心揭开真相，为了哥哥，为了陆厌，也为了她自己。
夜风拂过，带来远处钟楼的报时声。命运的齿轮，正悄然转动。
未完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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